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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10


当天夜里,彭楚粤醒来发现他依旧躺在病床上,而床边趴着一个人。

是白澍。

对方睡得很香的样子,脸枕在臂弯里,脑袋上翘着一撮头发。

彭楚粤忍不住伸出手去,轻轻地抚了抚,头发就乖乖地躺了回去。

嘴角扬起笑来。手底的触感很舒服,如果就这样罢手,好像还不够。于是鬼使神差的,他把整个手掌都放了上去,顺着头发的生长方向,小心地从头顶滑至发梢。

他望着眼前的人,刚刚梦里的情景,依旧清晰,伴随着白澍的到来,梦境又失而复得了。这就犹如坐过山车,从谷底到坡顶的喜悦,也不过如此吧。

他专心致志地摸着白澍的脑袋,以至于连对方是他老板这件事,都被彻底忘到了脑后。

直到白澍突然睁开了眼。

“彭楚粤?”

猛地收回手,彭楚粤低下头,然后闷闷地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
“你要上厕所吗?”

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。

“什么?”目光慢慢移了回去。

白澍的脸颊上印了一块红,被压着的一侧头发翘了起来。

他揉了揉胳膊,眼神还有些懵懂,出口的话却逻辑清晰:“你一下午都没上厕所,打这么多点滴,不要憋坏了吧。”

多亏了白澍的提醒,彭楚粤这才觉得尿意上涌,膀胱快被炸裂了。

“嗯,有点急。”他只好说。

“我扶你。”

白澍站起身,把床摇起来些,两手扶着彭楚粤的胳膊。

躺了将近二十四小时的滋味不好受,彭楚粤努力撑起身子,觉得下半身快瘫痪了。索性都是些皮外伤,除了一个膝关节被纱布绑得僵直,其他地方都还好活动。

脚好不容易踩到了地上,白澍替他取过吊瓶,举在手里。

“慢点儿。”

白澍一边扶着他,一边极有耐心地配合着他的步调。

彭楚粤觉得膝弯里一阵阵的疼,但他还是尽量快地抵达了卫生间。

白澍帮他把吊瓶挂好,问:“你一个人可以吧?” 

他忙点点头。

方便完毕后,彭楚粤洗着手,抬眼就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,顿时觉得赧然。

镜子里的人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发,额头上绑着纱布,下巴和脸颊上浮出胡渣来,脸色苍白,衣衫不整,怎么看都有些狼狈。

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这般模样,实在是丢人。

他洗了把脸,努力打起精神。现在的他很幸运,他必须精神百倍地面对白澍,面对接下来的生活才行。

 

之后的几天里,彭楚粤深切地体会到了作为一个病患的幸福。

白澍每天都来,通常是和他聊会儿天,照顾他吃顿饭,晚上还会留下来陪夜,这种被老板伺候的待遇实在是可遇不可求,彭楚粤甚至觉得被打的那一顿太值了。

不过不管心里怎么乐开了花,见到白澍的时候,他还是显得克制又有分寸,该道的谢一句没少,该有的距离也适当地保持着。只有在白澍睡着的时候,他会偷偷看着对方,他没再敢伸手,只用目光反复描摹着白澍的五官轮廓,浑然不觉自己的样子越来越像个痴汉。

 

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复诊,彭楚粤基本可以出院了,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,幸运的日子并没有到此为止,在他不乏坎坷的二十三年人生中,他终于迎来了一次彻底的时来运转。

事情还要从肖战和陈泽希来找他那天说起。

陈泽希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和他报告了一件事:打他的东哥已经被警方抓获了,那人是个地痞,上头还有大哥,但因为人证物证确凿,进去蹲个一年半载是免不了的了。

至于物证是怎么来的,还多亏了徐晓丽。东哥在回来的路上就把作案工具给扔了,而徐晓丽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了,竟然向东哥套出了话来,紧接着就把线索供给了警方。

事情很顺利,彭楚粤还想打听些细节,肖战却说:“你先养好身体尽早回来上班吧,具体情况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——楚粤,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当看到肖战坐了下来,摆出熟悉的坐姿,彭楚粤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。

肖战望着他,说:“有些事情,你不用瞒我们,就比如——”他顿了顿,“你现在住的地方。”

彭楚粤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
他垂下眼,有些惭愧地笑了笑:“你们都知道了。” 

陈泽希叹了口气,说:“小粤,你当初找我打听租房消息的时候,我就应该猜到了,我有时候比较粗心,但朋友之间还是应该坦诚点的,你说对吧?”

话说到了这个份上,彭楚粤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地道,可终究想给自己找个台阶,于是他故作轻松地说:“那里就是过渡一下,我很快就要搬了。”

“那你找到新住处了吗?”肖战紧接着问。

彭楚粤去看陈泽希。

陈泽希表情僵了下,然后哈哈笑了声:“啊,我最近太忙了,差点忘了,要不然……你先搬到我那儿住?”

肖战却皱了皱眉:“楚粤还在康复期,你家太热闹了吧。”

彭楚粤知道陈泽希的生活状况,要么是昼伏夜出,要么是把女朋友领回家,时不时还要开个party,所以对于陈泽希的这个提议他也是敬谢不敏。

一时找不到解决办法,肖战他们也不同意彭楚粤回地下旅馆,于是换住处这件事便被搁置了下来。

一直等到傍晚的时候,白澍又来看望彭楚粤。

 

彭楚粤在房里闷久了,吃过了饭便到医院花园里散步。

夕阳西下,满天的云霞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染上了一些秋天的颜色,三三两两的病人和家属或坐或站,或搀扶着慢步,偶尔飘来两句低声细语,又被风带走。

少了住院部冰冷的气息,倒显得祥和。

彭楚粤正在观察来来往往的路人,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。

阳光照在那人脸上,异常的柔和。

彭楚粤如同行注目礼一般,直到对方喊了他一声:“彭楚粤!”

“原来你在这儿。”白澍走到了他跟前,“晚饭吃过了吗?”

彭楚粤很高兴,语气也变得轻快:“吃过了,你呢?”

白澍点点头。

“那一起散会儿步?”

“好啊。”

两人一起走了会儿,然后白澍说:“肖经理跟我说了你的事——你要不要……搬到我家来?”

对方的声音不大,甚至很柔和,犹如一片羽毛,落进彭楚粤的心里,然后在瞬间变成了一只小鸟。

他以为自己听错了,转头望着对方,睁大了眼睛。

“我,搬到你家?”他指着自己的鼻子,确认道。

“嗯,我家有两间卧室,小区环境还不错,出行也方便,就是离THE VIEW有段距离,坐地铁要半个小时。”

见彭楚粤没反应,白澍以为他不肯,想了想补充道:“我家就我一个人,那间屋子空着也是空着……你不用有负担,就算是给你养身体借住的,之后你想问我租……或者搬出去,都行。”

白澍把道理都说全了,然后询问地看向他。

彭楚粤意识到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,连忙摆手:“不是,我只是……”他低下头,忍不住露出笑容,“我很高兴,我怎么都想不到……”

白澍莞尔一笑:“所以你是答应了?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好,明天我来接你出院。”

 

第二天,肖战和陈泽希都有事,白澍一个人一大早就到了医院。

彭楚粤的行李在几天前就已经由陈泽希帮忙从地下旅馆里带来了,本来也没几件东西,统共一个背包,一把吉他。

他收拾好东西,就看见白澍站在了病房门口。

“出院手续办好了,我们走吧。”

 

就这样,彭楚粤被白澍接回了家。

白澍家在一个新建小区,两居室,连客厅在内三开间朝南,采光极好。

一进门,就看见阳光照在地板上,纤尘不染。

彭楚粤站在那儿,包都不好意思往地上放。

“你家……好干净。”他忍不住赞叹。

白澍却是抿嘴笑了:“其实也不总那么干净。”

“嗯?”

“没什么,你随意好了,包放桌上就行。”

等到收拾完东西,已经日近中午。彭楚粤正想问白澍要不要出去吃,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。

走出房门,就看见白澍系着围裙,端着盘子正从厨房走出来。

白澍也看见了他,转头说:“我随便烧了两个菜,你身体还在恢复,吃清淡点好。”

“这……太麻烦了,”彭楚粤不好意思地说,“我来帮你。”

白澍的菜做得简单,鲫鱼汤、番茄鸡蛋、西蓝花,但对于彭楚粤来说,这是不可多得的美味。

当白澍小心地问他:“我做得……还行吧?”

他飞快地点了点头,甚至觉得连那软糯的米饭都格外甜。

也是直到此刻,他的脑子里才冒出了两个姗姗来迟的疑问:

白澍怎么就对他这么好呢?他对每个人都这样吗?

“怎么了?”见彭楚粤停下了吃饭的动作,白澍问。

“我盐放得少,你是嫌淡吗?”

问题在彭楚粤心头萦绕,而白澍刚刚的询问,让他几乎要把问题脱口而出。

“不是,我……我只是想谢谢你。”他说。

“你是不是觉得,我对你这么好,很奇怪?”

彭楚粤蓦地抬头,对上白澍的视线。

而白澍却躲开了彭楚粤的目光,声音也放轻了:“我说过,我从前就知道你,我很喜欢你的歌声,也欣赏你的才华……”

彭楚粤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停止了。

可就在这时,白澍抬起眼,眼里带着顽皮的笑:“更何况,有了你THE VIEW生意都好了,你说我是不是要对你好点儿?”

彭楚粤张口结舌:“就……这样?”

“不然呢?”白澍露出天真的模样。

 

彭楚粤觉得不太对劲,但是……还能有什么解释呢?

难道对方暗恋他已久?

——呸,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什么。

也许白澍只是把他看成一位得力的员工,并且也想和他交个朋友。朋友之间,在困难之际相互帮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。

心中的问题得到了一个简单的解释,彭楚粤便没再多想,毕竟珍惜眼前、把握当下,才是最重要的事。

 

住进白澍家以后,彭楚粤有幸更多地了解了自己的老板。

白澍除了每天去一趟THE VIEW以外,也常常出门,有时候是找朋友玩,有时候是去逛书店。但只要到了夜里,几乎雷打不动的,他都会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东西。

彭楚粤也是这时才知道,白澍还是个专栏作者,经常给杂志写游记和剧评。

当问到白澍的写作经历时,他说:“大学里我就用这种方法赚点学费,后来继续坚持下去,一半是为了生计,一半也是出于习惯和爱好。”

“这样啊。”彭楚粤点点头,接着,他想到了一个问题:“对了,你是哪里人?”

正在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,白澍答道:“我是本地人。”

“那你的父母呢?”几乎未经大脑思考的就顺着问了下去。在彭楚粤住进白澍家的这几天里,他并没有听到白澍和家人打电话,也没听对方提起过。

本来只是好奇心作祟,但这一问的结果却是——

白澍垂下了眼,说:“他们……不在了。”

“……抱歉。”

彭楚粤不做声了,只恨自己好奇心太重。

“没事,过去好多年了。”白澍倒是安慰般的朝他笑了笑。

心头一动,彭楚粤问:“那你不是很早就一个人了?”

“嗯,从……中学起,后来就是我阿姨带我了。”

听到这话,彭楚粤情不自禁望着对方的脸庞,在昏黄的桌灯下,白澍神色淡然,睫毛动了动,然后那双好看的眼睛转向了他。

“怎么了?”白澍问。

“我也很早起就一个人了……不过,我是离家出走。我已经六年没见过我爸了……我后来想,我是不是太任性了?”

橙黄色的灯光里,白澍的目光似乎也带着暖意,他看着彭楚粤,很认真地说:“如果要在驯服和任性里选择一个,我宁愿任性。”

末了,他冲彭楚粤一歪头,笑起来:“只要不留遗憾,怎么样都是好的。”


-TBC-


(好久不见。。。不好意思又拖了OTL 最近真的太忙了,不过今天发生了一件可喜可泣的事,满血复活!

谢谢继续在看的小伙伴~~笔芯!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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