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07
离开了喧闹的音乐现场，头顶上的夜空终于恢复了寂寥与平静。
彭楚粤不知道自己和白澍走到了哪里，公园深处的人很少，路灯也是稀稀落落的。凉爽的夜风拂过，彭楚粤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手臂上的温度。
两人一直都没开口，像是一种无言的默契。而就是这个过程，让彭楚粤的心情在不知不觉中平复了下来。
“白……白老板，”终于，彭楚粤打破了沉默，“我没事。”他说。
白澍停下了脚步，看着他。
彭楚粤斟酌了一下，说：“我只是没想到，方齐晟……会做到这一步。”他顿了顿，接着道：“那首歌是SAILING还在的时候我写的，拿给他看过，但只是个雏形，连demo都没有。”
“那其他成员知道吗？”白澍问。
彭楚粤摇了摇头，说：“作曲的事情，一般都是我和他负责，我只有两张手稿，都算不上对证。而且现在，他是微库的签约艺人，我是名不见经传的酒吧歌手，谁会相信我？”
“我信。”白澍望着他，眉头微微蹙着，眼神极其认真。
当彭楚粤看着白澍的眼睛，他觉得自己正处在一片深海里，四周静谧，海水无声地包容了自己，温暖而宽慰。
他张了张嘴，却没有说出口。
他想说——苗苗，谢谢你。
“我之前就听过你的声音。”白澍忽然说。
“是在你来THE VIEW之前，SAILING的那张同名专辑，我无意中听到过，很好听。”说着，白澍露出了微笑，“没想到后来你就来了我这儿，多亏到了肖经理。”
彭楚粤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。
“真、真的吗？”
“真的。”
彭楚粤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涌起笑意，“那好巧哦。”他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补了句。
两人踩着河上的木板桥，脚下发出有规律的木板敲击声。除此以外，便是静悄悄的一片，连那音乐节的声音都丝毫听不见了。
“我们走到哪里了？”在发现四下一个人影也没有的时候，碰彭楚粤才意识到了问题。
白澍停下脚步，回头四顾，也是一脸茫然：“我也不知道，那原路返回吧。”
于是，两人借着微弱的月色，开始原路返回。
说起来轻巧，走起来却是糊涂。
彭楚粤自觉方向感还不错，却在重复三次经过一模一样的岔口后犯晕了。
“怎么回事啊。”他有些失去了耐心。
“看看有没有路牌。”白澍倒是心平气和的样子，打开了手机电筒，左右照着。
彭楚粤也跟着他的样子，打开了电筒。
“啊！”
突然，林子里传来一声尖叫。
“谁啊，有病啊！”
接着，是个气势汹汹的男声。
只见路边黑魆魆的树林里，两个人影被暴露在刺目的白光下。
彭楚粤愣在当场。
“呃……抱歉，打扰了。”他慌忙地把手机收起来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们只是在找路。”不知道什么时候，白澍已经赶到了彭楚粤身边。
“行了行了，快滚吧！”林里的男人说。
于是，白澍一把拉过彭楚粤，往前走。
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，彭楚粤才犹豫着开口：“刚刚那尖叫……吓死我了，我还以为什么呢……”
白澍没有回答，彭楚粤便转头看他,却看见白澍抿着嘴，想笑又未笑的样子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……”白澍摆摆手，“我只是想到刚刚的情景有点像高中里查风纪，学生遇到教导主任，不过气场互换了一下。”
“……”彭楚粤脑子转了个弯，好像明白过来白澍的意思，然后就不说话了。
半天，他才赌气似地冒出来一句：“也不知道大晚上的不回家，在公园里瞎晃什么。”
白澍随口就说：“我们不也是？”
说完，气氛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。
对啊，两人结伴游夜公园这种事，怎么想都是情侣才会做的吧。
过了会儿，彭楚粤才小心翼翼地去看白澍的表情，而对方已经加快了步子，留给他一个后脑勺。
“看！我们走回来了！”白澍突然说。
只见层叠的树影后透出灯光，远远的，还传来舞台的喧闹声。
“太好了。”他也舒了口气。
音乐节已经进入了尾声，人们三三两两的开始散场。
他们跟进了人流，就好像也是刚刚从里面出来一样。
观众们的热情尚未褪去，只听身边有两个女生叽叽喳喳道：“哎，那个方齐晟可真帅，我觉得他将来一定要火！”
“对对，听说他从前玩乐队的，果然台风超棒！”
彭楚粤默不作声，只是埋头往前走着，直到说话声再也听不见了。
音乐节所在的公园离THE VIEW不远，到了THE VIEW以后，白澍开车送彭楚粤回去。
彭楚粤住的地下旅馆位于一个老式小区，他让白澍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，就像上次肖战送他回来一样。
他和白澍道了声谢，拉开车门：“白老板，那我走了。”
“以后你叫我名字就好。”白澍望着他，露出一个浅笑。
彭楚粤愣了一秒，紧接着点点头：“……好。”
他关好车门，转身要走，却听见白澍喊住了他：“彭楚粤。”
只见白澍摇下了副驾驶车窗，带笑的眉目被框在窗户里。
“很高兴你能来THE VIEW。明天见。”
彭楚粤一直目送着白澍的车子消失在马路那头，才慢慢地往旅馆走。
回来的路上，方齐晟的事一直梗在他的心头，而就在刚才，白澍短短的两句话便将其消弭了。
脑海中浮现着白澍最后的神情，和“明天见”这三个字。
他从没觉得，明天是这么值得期待。
彭楚粤这次回来得不晚，旅馆过道里依旧热闹。他钻过一个个晾衣架，避开趿拉着拖鞋的女人，终于来到了房门口。
他没有告诉白澍自己住在这儿。对此，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，等到月底发了薪水，他就会着手租房的事了，到时候他就会立刻搬离这里。
就在他推开房门的时候，突然——
“彭楚粤！”隔壁门里跳出来一个人影。
他吓了一跳，忙不迭地后退半步。
“哎呀，怕什么，是我啊！”说着，徐晓丽笑嘻嘻地凑过来。
待看清了面前的人，彭楚粤尴尬地咳了一声：“哦，是你啊。”
徐晓丽穿了件吊带睡裙，头发松松垮垮地盘着，露出肩膀上的内衣带子。
“什么事？”他站在那儿，犹豫着该不该进门。
“我今天去THE VIEW找你了，你竟然不在，害我白跑一趟！”徐晓丽不满地嚷嚷。
“呃，我今天临时有事。”
说完，他就后悔了，因为果不其然，徐晓丽追问道：“什么事儿啊？啊，不会是……”她眯起眼，笑得狡黠不已，“和女朋友出去吧。”
彭楚粤立刻说：“不是……是跟我老板……呃，出去办事。”
“是嘛！看来你们老板挺喜欢你啊！”
“这……”彭楚粤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，“可能吧。”
徐晓丽盯着他看了看，说：“你好像还蛮开心的——算啦，那我这次先原谅你，明天我还要喊两个朋友一起来，你在的吧？”
彭楚粤本来要应下来了，却突然想到明天……明天，白澍也会来吧？
于是，他说：“看情况吧，可能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，就被徐晓丽打断了：“别磨磨唧唧的了，我明天生日！我想来庆祝一下都不行吗？”
“这样啊，”彭楚粤硬生生地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，“那……你来吧。”
“那你明天一定要在哦！晚上八点！”
“嗯。”彭楚粤点点头。
终于，徐晓丽心满意足地走了。
彭楚粤洗了个澡，然后躺倒在床上，惦记着明天。他想，其实徐晓丽来了也没事，反正她玩她的，他请她喝两杯就完事儿了。
这么想着，彭楚粤放心地睡着了。
梦里，他和队友们在一起训练。和比赛时相比，他们新开了一门表演课，原因是他们马上就要去拍戏了。在刚拿到剧本的时候，他是抗拒的——这么中二的故事根本不是他的风格。然而没过多久，他就接受了，只因为白澍说了句：“彭彭，我好期待你的表演。”
明知道白澍话里有话，可不知道为什么，看到他那么开心，彭楚粤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角色演好。不过在行动之前，他先要攻克背台词的难关。
所以，在正式来到剧组后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抱着剧本，拿着手机，闲下来就背上两句台词，哪怕晚上回去休息的时候也是如此。
“背得怎么样了？”
忽然，脖子旁边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。
不用想就知道，来人是白澍。
“有一段一直顺不下来。”
“哪里？”
彭楚粤指了指剧本的一处。
“我看看……”
白澍从后面凑过来，脸挨得他极近，彭楚粤感到脸颊有点痒痒的，是对方的发梢。
“这样，你把它分成三段……”
白澍说了什么，彭楚粤一个字也没听进去，他只觉得对方的声音好像温泉，流过心坎。
“彭彭，你在听吗？”
“啊？”彭楚粤愣了下，赶忙说，“哦，我在听。”
“那我说什么了？”白澍直起点身子，扭头看他。
“……”
“彭楚粤。”白澍的声音很严肃。
“怎么了？”他心头一紧，苗苗难道是生气了？
然而，就在下一刻，他感到耳边穿过了一阵凉爽的气流，然后从耳朵尖开始扩散，催出一股电流。
“噗。”
还没等他反应过来，就看见白澍已经走到了身前。
“彭彭，既然你不想听我讲，那你自己背吧，我去睡觉了。”白澍轻快地说。
这算什么？前一秒还在他耳边吹气，下一秒就拍拍屁股走人？对于白澍这种撩完就走的行径，彭楚粤已经消受过不下十次。
所以这次，他不想再陪他玩下去了。
“白澍。”
他蓦地站起来，两三步走过去，一把拉住对方。
他不知道自己此刻露出了什么样的神情，只注意到白澍眨眨眼，接着喉头动了动，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犹疑：“你……做什么？”
彭楚粤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，所以在白澍这么问了之后，他反倒有了动摇。
他这是干嘛呢？
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，说不下去了。
“好啦，别闹，”白澍好像松了口气似的，又恢复了轻松的笑，“我去睡觉了。”
“等等。”他没让白澍挣脱自己的手。
虽然彭楚粤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，但他隐隐约约觉得，不能就这样放过对方。
于是他说：“十点就睡觉，你又想骗我。”
白澍表情凝固了一下，然后理所当然地说：“我……我还要去看会儿书啊。”
“除了看书，你不会做点别的吗？”
“唔……刷微博？”
“你……！”彭楚粤无话可说。
“好了好了，你也早点睡吧，别背太晚了。”白澍打着哈哈，就要去松彭楚粤的手。
彭楚粤心中生出了一股无名火。
两个人不住一间房也就算了，白澍作为主演，每天都早出晚归的，偶尔片场有个接触，还是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，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。
想到这里，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想法。
白澍洗过了澡，穿了件松松垮垮的黑色T恤，衬得肤色更白，人也显得更瘦。握在掌心的手腕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跳动的脉搏。
然而，本来是个长相恬静的人，此刻却埋着头在死命掰扯他的手。
“彭楚粤，你再不撒手我可要咬啦。”
挣扎了一番未果，白澍终于抬起头来。
好像动物本能一样，就在那个刹那，彭楚粤吻上了对方的双唇。
顺势的，就把他按到了墙上。
白澍显然吃惊不小，要知道，彭楚粤可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。当看到彭楚粤半阖的双眼和皱紧的眉头时，他有些慌了。
“彭彭……有话好好说。”白澍好不容易从错综复杂的唇舌关系里冒出一句。
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，彭楚粤想。
在他一意孤行之下，慢慢的，白澍放弃了顽抗。彭楚粤的动作也温柔下来，他并不擅长这种事，更多的时候凭的只是一种本能。他感受着对方柔软的双唇和温热的呼吸，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探进了衣摆。
白澍很瘦，窄窄的腰身让人舍不得用力，一路向上，和他的指尖相比，对方的皮肤是温凉的。
怀里像抱了一块凉水垫子，舒服得舍不得放手。
他感觉到白澍的手也攀上了自己的肩膀，几乎一半的分量依托在自己身上。
安静的房间里，交叠的呼吸声被数以万计地放大。
“门没锁。”白澍仓促地说了句。
理智回笼了那么一瞬，却在看到白澍的神情后，迅速瓦解。
如果说白澍第一次见到彭楚粤如此“冲动”，那么彭楚粤也是第一次见到白澍如此“失态”。轻皱的眉头和通红的双唇，还有敛在眼睑下闪躲的眼神，这样的白澍，只有他一人得见。
肾上腺素上涌，理智便跑到了九霄云外。
他吻上白澍的颈间，手也向下滑去，从触感到气息，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。
而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“今天的水好烫啊，老谷你把热水器调一下。”是他师弟的声音。
房内的动作戛然而止。
拖鞋踢趿声逼近了门口。
两人仓皇对视了一眼，彭楚粤一把拉过白澍，左右看看，手足无措。
“你坐椅子上。”白澍说着就把剧本扔到了彭楚粤怀里。
“咦，白澍你也在啊。”就在彭楚粤屁股刚落座的时候，小伍推门而入。
“嗯，”白澍没去看小伍，不动声色地提了提衣领子，说，“那个……我在跟彭彭说戏的事。差不多好了，我先走了。”说完，他就走了出去。
小伍看着白澍离去的背影，彭楚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而对方开口却是：“粤粤，你好幸福啊，还有白老师来给你开小灶，真好。”
彭楚粤松了口气。
那天晚上，凌晨一点，他收到了白澍的微信：
“睡了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他想了想，又添了句：“睡不着。”
彭楚粤塞着耳机，正放着催眠的大提琴，心里却一丝睡意也无。
紧接着，提示音响，白澍回了三个字：“我也是。”
-TBC-
（写的时候很鸡血，写完了看又不满意，大概还是因为词穷吧。。。so sad这章字数超得厉害，我能不能申请下一章迟两天更新~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