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12
白澍像被肖战的话堵住了，半天，才露出一个生硬的笑来：“……为什么这么问？”
肖战叹了口气说：“当初刚把彭楚粤招来的时候，我以为你只是欣赏他——你跟我打听他的事，每次来吧里，还会看他唱歌。但我后来发现，你有阵子没出去旅行了吧？来酒吧的频率也比从前高得多，最明显的是在他被打以后——你的表现如何，不用我说你自己也知道。”
白澍终于垂下了视线，苦笑了一下，喃喃道：“有这么明显吗？”
“有，”肖战轻轻地说，“你对他难道是……一见钟情？这一点都不像你。”
白澍眉头轻蹙着，像是陷入了苦恼。
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……其实，我很早就见过他。”
太阳穴一跳，肖战意识到自己的第六感是正确的。毕竟以白澍的性子，怎么都不会发生一见钟情的事情，他对彭楚粤的好感一定由来已久。
于是他接着问：“那是什么时候？”
白澍想了想说：“七八年前了吧，在鹿城——当时我爸妈去鹿城做生意，把我带去了。”
鹿城？当这个熟悉的地名被提起，肖战突然想到了什么。
“那不就是彭楚粤的家乡吗？”
白澍点了点头，答道：“我那会儿还在上中学，每天回家都会途经一座天桥，桥上总有一个男生抱着吉他唱歌。”白澍握了握啤酒瓶，看着瓶外的水珠缓缓滑落，声音变得轻而缓：“他喜欢穿黑色卫衣，戴着帽子，总是低着头，我也不知道他唱的什么，但是很好听。”
听着白澍的叙述，肖战不由得放缓了呼吸，柔声问：“那后来呢？”
白澍咬了咬嘴唇，继续道：“那天已经很晚了，大概凌晨一点？距离我一个人呆在这个世上，已经过去了三天。走过那座天桥的时候，也不知道怎么了，我就朝下面看……桥下路灯很亮，一辆车也没有，就像一条……漆黑的河，上头飘着河灯，很漂亮——总之就像文章里写的那样。”说着，他轻松地笑了笑，“然后，可能太难过了吧，我就……脑子进水了……”
他深吸了一口气：“是他把我拦了下来。”
“他拉着我，特别着急，话也说得语无伦次，但就是那个时候，我意识到……自己差点就要做那么混蛋的事……后来，我白天再经过天桥的时候，他就不见了。那天太匆忙，我忘记问他的名字，也一直没怎么看清他的长相，我就记得他的声音……
“再后来，我回到良城读大学，毕业……最开始的那几年不太轻松，但每次我觉得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，我都会想到他，我想，要是没有这个人，我也混不到今天吧。
“特别巧的是，过了几年，我就听到了SAILING的歌，我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他的声音……然后，我就想打听他的近况，想去看看他的演出，结果没想到乐队解散了。”
说到这里，白澍抬起眼，欣然一笑：“我更加没想到的是，你把他招来了，从南方到北方，还是让我碰到了他。”
肖战凝滞的神情松了松，他想了想，继而摇头失笑：“所以，我算是月老了？”
“噗，”白澍也乐了，“是啊。”
肖战不曾想到，白澍和彭楚粤的相识这么有传奇色彩，所以说，这就是缘分？那如果天意如此，倒不如顺应着试试看，显然白澍是接受了这段命运的安排的，那另一个人呢？
“彭楚粤还记得你吗？”肖战问。
白澍摇了摇头：“不记得了吧，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。”
“那你不和他说吗？”
白澍抬起眉头，迟疑道：“有必要说吗？毕竟那会儿我差点做傻事，也算不上美好的相遇……而且已经过去了这么久，我觉得与其为了和他说声谢谢旧事重提，还不如为他做点什么，就算是一种……知恩图报吧？”
肖战轻叹了一声：“好吧，那随你。”
两人又喝了会儿酒，直到墙上的时钟敲了三下。
肖战站起身来：“都已经这么晚了，你去洗澡吧，马上你睡我房间，我睡隔壁。”
白澍点点头，把茶几清理干净，拍了拍手，他想起来什么，问：“战战，阿姨最近身体还好吗？”
肖战说：“最近还不错，在我姑妈家住得挺好的，过两天我接她回来。”
自从肖战的父亲出事后，他的母亲就患上了神经衰弱，怕自己的身体影响儿子工作，就主动搬去了亲戚家里。而当儿子的清楚，虽然母亲不说，却还是很想念自己的，所以一旦THE VIEW的工作闲下来些，他就会把母亲接回身边。
白澍说：“音乐节那段时间你也忙坏了，你干脆休息五天吧，反正我最近没事，每天都会去吧里的。”
生怕肖战不同意，他又补充道：“没事儿，以前我一直在外面，总是辛苦你了。”
见对方又跟他这么客气，肖战心里不自在，正想回他两句，却见白澍摆了摆手，朝卫生间走去，边走还边回头笑着：“就这么定了，你休息五天，我可不想做万恶的资本家。”
肖战站在原地，对白澍的言行表示无奈以及感谢。
他们认识五年，他太了解对方了。白澍就是这样，要是他想对一个人好，那是怎么都拒绝不了的，因为他总是能知道别人需要什么，然后用最礼貌和自然的方式给予对方。
所以在白澍出了卫生间后，肖战又逮住他说了一句：
“澍，你有时候就是对自己太不好了。”
白澍抓了抓洗澡时被打湿的头发，困惑的样子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因为你对别人太好了。”
好得连你自己都顾不上了。
彭楚粤差点以为白澍失踪了。
他从早晨六点醒过来，看到白澍房间里还是空无一人，然后就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早饭，又去楼下小区里散步了三圈，等到上来一看，还是没人。
他连续打了白澍三个电话，都是关机状态。
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，他接到了白澍的来电：
“彭楚粤，不好意思，中午我来不及回来了，你自己随便吃点儿吧——冰箱里还有一碗山药粥和半条清蒸鲈鱼，如果你不想吃，可以点外卖，我家地址我等会儿发给你，如果你想出去吃也行，别忘了带好钥匙。”
对方一口气说完，彭楚粤心里的话早已如江水般奔腾而过，但等到真的要说的时候，他只用异常冷静的声音答道：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
“对了，我下午要去超市，你有什么想买的吗？”
“没有吧……”
“好吧，那就先这样，如果你想到了再和我说，那……”白澍的声音顿了顿，“拜拜。”
“等等，那个……早点回来。”
四个字好像一阵风，被一带而过。
电话那头静了两秒，彭楚粤正要开始为自己的出言不妥感到焦虑，就听到对方答道：
“好。”
持续了将近十个小时的阴霾被一扫而空。
“拜拜。”语气终于快乐起来。
电话那头，肖战坐到了白澍床边，问：“和彭楚粤打电话？”
白澍笑了笑：“嗯。”
“他跟你说什么了？这么高兴。”
“没什么，就是叫我早点回去。”
肖战打量了白澍两眼，继而勾起一抹笑来：“我敢跟你打赌，他对你也有意思。”
“怎么会？”白澍不敢相信。
肖战反问：“怎么不会？从前我没多想，现在觉得八九不离十了，从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。”
白澍皱了皱眉说：“他……只是因为，我是他老板吧？”
“澍，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？”肖战冷不防地问。
“怎、怎么了。”
“所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。”肖战掩饰不住笑意。
“……”白澍说不出话来，他干脆一掀被子，蹦下了床，“哎，不和你说了，我去刷牙了。”
白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理，他只是想对彭楚粤好，却不曾抱有让对方回应自己的想法。能两全其美自然最好，而如果不能……他也不会后悔。
彭楚粤的身体逐渐康复了，在去医院进行完最后一次复诊后，他终于告别了老年人的生活。当天中午，白澍提议出去吃顿好的。
“就我们两个？”彭楚粤问。
“嗯，肖战最近在陪他妈妈，泽希……估计没时间吧，还是你想再叫些其他人？”
彭楚粤连忙摆摆手：“那……那我去换身衣服。”
他火速奔回房间，换好行头。
就他和白澍两个人？那岂不是和约会差不多？
他喜不自禁，一不小心就没做好表情管理。
以至于等到上了车，白澍好奇地看他：“今天有什么事这么高兴？”
车载广播里响起女主播的声音：“今天是9月21国际和平日，国际和平日为全球停火和非暴力日，所有国家和人民在这一天停止敌对行动……”
彭楚粤指了指广播，正经道：“……世界和平。”
白澍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，终于忍不住笑了：“好吧。”
彭楚粤讪讪地笑了下。
按理说大病之后应该吃些鸡鸭鱼肉补补，可彭楚粤偏爱蔬果，于是两人的中饭就在一家沙拉店解决了。
“你要吃橙子吗？”
彭楚粤抬起头来，看到白澍指了指自己盘子里的橙肉。
“……你不吃吗？”
“我有好多——给你吧。”说着，白澍就把两块橙子肉叉到了彭楚粤碗里。
橙子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，彭楚粤突然灵光一闪，问：“你知道我喜欢吃这个？”
白澍想了想说：“你不是喜欢喝TequilaSunrise么，橙子味的，对吧？”
“啊……嗯。”彭楚粤愣了愣，然后埋下头去，把盘子里的橙子吃了个光。
好像第一次发现橙子可以这么甜。
“彭楚粤，”两人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，白澍又开口了，他犹豫了一下，话说得很慢，“如果有机会的话，你想做职业歌手吗？”
心里像被一颗石子激起了一圈涟漪。
彭楚粤放下叉子，看到白澍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。
“想啊。”他听到自己说。
他还年轻，年轻得就像一个满怀糖果的孩子，等着能有伙伴来分享。他希望自己的音乐和歌声能被更多的人听到，而这势必要求他成为一位世俗意义上的歌手，站到更大的舞台上。
“我有个同学在蓝湾音乐工作，他从前在蓝湾的A&R部门*呆过很久，和他的前上司关系不错，我要到了他们部门经理的邮箱，你有兴趣去试一下吗？”
彭楚粤听说过蓝湾音乐，这家公司成立时间不算长，刚刚捧出了一位独具特色的大热新人，势头正猛。他有些心动，可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，说：“SAILING还在的时候，我们就给不少唱片公司寄过资料，也有通过熟人介绍的，但那些大公司每天能收到成千上百的资料，根本不可能一个个看，认识人也没用……所以这种方法真的很难。”
白澍想了想说：“相比乐队，个人的机会肯定会更大些，而且……”他露出微笑，“我同学答应了，除了电子资料，实体的他可以直接帮你转交。”
彭楚粤有些惊异，白澍见他不答话，又说：“你不如去试试看？万一就成了呢。”
对方的话很有说服力，尤其是看着他的眼神，让彭楚粤平白的就生出一股自信来。
“好。”于是，他答道。
*注：A&R（Artists and Repertoire）部：指艺人和曲目部，主要负责发掘新人。
-TBC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