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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23


那篇署名“白公子”的文章,在被白澍评价为“凑巧吧,它不是我写的”之后,就没再被肖战放在心上,毕竟连当事人都不在意,他也没必要操这份闲心了。

可在一个礼拜后,好巧不巧的,他偏偏又看到了“白公子”这个名字。

这次,它出现在了一本旧杂志上。

肖战是在经过一家旧书摊的时候看见的。那是一本十六年前的小开本杂志,封面以一幅油画打底,左下方的位置竖着列了一拍宋体白字的题目和作者提要。

“白公子”三个字赫然在列。

肖战的第一反应是——缘分吗?竟然又让他看见了这个作者。

他不由捡起那本杂志,翻开。

泛黄的书页和一股淡淡的霉尘味反倒给文章增添了些许岁月的韵味。白公子的文笔娴熟又不显卖弄,清清淡淡的,言简而意蕴悠长,看似是在和读者平静地交流,可读起来又让人觉得有些苦涩。

这绝对不是白澍的风格,肖战想。

与此同时,也不知道怎么的,他对这位白公子产生了一股好奇,他见旧书摊上还有几本同样的杂志,干脆就全都买下了。

然而,不久之后肖战就后悔了。因为如果他没有这份闲心,或者没有经过那个书摊,那么事情就不会如同脱轨的列车,驶向无解的境地。

 

当他翻开第五本杂志的时候,他有幸看到了白公子的专访。

对方看起来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,每一个回答都礼貌又简短,透露的个人信息也极少。可还是有几点被肖战捕捉到了——

良城人。喜欢旅游。爱好电影和戏剧。

脊背上升起一股寒意,这……未免太巧了。

直到他看到下一页白公子的照片时,他彻底地呆住了。

照片上的人只给了一个侧脸,可那侧脸的线条却是清晰分明的,睫毛、鼻梁和唇角,每一个弧度都是那么的熟悉,肖战闭着眼都能画出来。

——那分明,就是白澍。

白澍出现在十六年前的杂志,以他如今的样貌和娴熟的文笔。

肖战起初以为自己看走眼了,他开了灯,又换了个角度,足足盯了照片有五分钟。

没错,的确没错。照片上的人五官轮廓和白澍别无二致,非要说的话,就是对方要比白澍更瘦些,下颌线更加分明。

但是怎么可能呢?

肖战绞尽了脑汁,也难以给这骇人的现象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。除非那是白澍的父亲?兄弟?

那么……照片上对方右脸颊上的痣又该如何解释?

太过相似了,相似到找不出任何差池。

大脑一片蓝屏。肖战从来不信什么灵鬼邪神,更对世界未解之谜不感兴趣,所以当这诡谲的现象出现在他面前时,他并不愿意相信。只要还有一丝合理的解释,他就不会放弃。

在冷静下来之后他很快地采取了行动——按照杂志上所示的电话号码,给杂志社打了过去。

然而电话是个空号。

他只好再去网上搜索有关信息,发现这个杂志社在八年前就被其他出版集团收购了,他又按图索骥地向上游搜索,最后终于找到了出版集团的联系电话。

经询问得知,当年杂志的主编已经离职了,他又问出版社是否还和名叫“白公子”的作者有联系,或者能否联系到对方曾经的责编,接电话的工作人员却是一问三不知。

 “不好意思先生,当年《淙林》的编辑都走得差不多了,就还剩下一位周老师,不过她最近出差去了。”

“那您可以帮忙联系上她吗?”

“这……”

肖战万分诚恳地说:“实在不行的话,我下次能不能来贵社找她?这件事……关系到我一个朋友,很重要,通融一下行吗?”

“……好吧,”工作人员终于被说动了,“我替你问一问周老师,她本人同意的话我再给你回电话。”

“好的,非常感谢。”

肖战最后靠进了沙发里,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
他已经假设过无数种可能,但没有一种可能是说得通的。难道……真的如他所见?

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——他宁愿这是他的幻觉或者梦境,也不敢相信自己身在这么一个荒诞又匪夷所思的现实之中。

 

这天,白澍出去喝下午茶,彭楚粤因为前两天晚上没睡好,所以下午留在家里补眠。

白澍一边穿鞋一边问他:“家里没菜了,你晚上想吃什么?”

“随便吧……我有点吃不下。”

“你也真是,不就是一个噩梦嘛,”白澍无奈地看看他,“我晚上烧小米粥吧,清淡点儿,也有助睡眠。”

“嗯。”彭楚粤点点头,临对方出门前又补了句:“早点回来。”

“知道啦,”白澍冲彭楚粤抛了个飞吻,“拜拜!”

当门关上的那刻,彭楚粤的笑容慢慢淡了回去。

前两天晚上的梦历历在目。

他骗了白澍,他告诉对方自己梦到杀人狂,见了血,非常可怕。可实际上,他的梦里没有杀人狂魔,没有血腥,也没有暴力,它只是延续了白澍和他在梦里的故事。

他们梦里的人生像坐着一辆平缓的车,从一个坡顶滑落,四平八稳的没有颠簸,只是让人觉得冷,像驶进了沼泽。

    

距离淇哥的婚礼又过了一年,这一年里,彭楚粤的事业光速发展,新专辑销量可观,网络话题度与日俱增。于是,广告、综艺、采访接踵而来,经纪人每天催命一样地在后头督促着他的一日行程,他不得不奔波于全国各地,全年无休。

很快的,又一届音乐奖即将揭幕,彭楚粤顺利入围了最佳新人,就在大家屏息凝神等待结果的时候,他突然申请了两天的假期,说是想要出去走走。

经纪人当然不肯放行,但彭楚粤却铁了心,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关了手机,直奔目的地。

这是圣诞节后的第三天,也是白澍的生日。

彭楚粤忙得不知今夕何夕,可唯独记着这一天。

他们已经太久没见了,也太久没有好好地为对方庆祝过生日。彭楚粤还记得去年白澍给他订了个蛋糕,一个蛋糕外加一封手写信,又甜又暖,让他回味了好一阵,所以今年他决定给对方一个惊喜。

他通过朋友打听得知白澍这天是呆在北京家里的,而他的父母家人都出去旅游了。白澍喜静,生日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呼朋引伴地大肆庆祝,如今他一个人在家里想必不是闷头睡觉,就是看片看书。

如此大好的团圆机会,彭楚粤怎么能错过。

晚上七点,他抱着一大包零食,一本赖声川的签名剧本,外加一盘自己的特别版限量专辑,来到了白澍家门口。

可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。

一腔热情打了折扣,他不得不给白澍发了消息,问他人在哪儿。

“我在外面吃饭,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,”彭楚粤终于还是忍住了,只说,“就问问你吃饭了没。”

虽然只得到了白澍出门吃饭的消息,但他很快地想到了对方有可能去的地方。

白澍口味专一,尤其喜欢他家小区附近的一家饭店,但凡放假回来就一定会去光顾。

于是彭楚粤快马加鞭地赶过去,目光在饭店的玻璃窗外迅速地搜索,然后不出所料地一眼就找到了白澍。他按耐不住欣喜,正想立即走进去,却突然被目光尽头的画面定住了动作。

白澍嘴角噙着笑,身体微微前倾,正专心致志地和对面的人聊着天。

彭楚粤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影,是个女生。

漂亮的长直发,温柔的斜刘海,一双水灵的眼睛一会儿望着面前的人,一会儿又垂下来,纤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筷子。看起来恬静又清姝。

桌上只有白澍和女生两人,虽然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,但那美如画的场景里,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一种无言的契合,看起来如同一体。

紧接着,彭楚粤看见白澍摘下了脖子上的项链,然后交到了女生手里。

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,只觉得那副画面就像一个慢镜头,白澍的微笑、眼神、动作,每一个细节都烙进了心里。

心中是一片死寂,久久的,才砸起一圈冰凉的水花。

他和白澍有大半年没见面了,最近的一次联系发生在半个月前。他认识白澍的几个女同学和女助理,却唯独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生。他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些事情——也可能,他本来就没有参与的份。

一直等到手上提的袋子勒痛了手心,他才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。

到都到这儿了,临阵脱逃未免太怂,何况他还等着白澍的解释呢,没准是自己误会了对方。

 

白澍见到彭楚粤的时候眼里有惊讶,在看到礼物的时候,平添了一丝惊喜。

“见到我都不高兴一下,我还比不上礼物?”彭楚粤不满地哼哼。

白澍一愣,然后顺从地笑起来:“我高兴啊,就是……没想到你会来,你上次不是说你要下个月才回来嘛。”

“我抽空溜出来的,还不是为了你,我的白老师。”他点点对方肩膀。

“是吗……”白澍笑了笑,移开视线,介绍道,“这位是我父亲朋友的女儿,顾羽。”

女生站起身来,朝彭楚粤伸出手,恰到好处地微笑:“你好,初次见面。”

“你好,我叫彭楚粤。”

彭楚粤与对方寒暄了两句,得知顾羽和白澍已经认识了很多年,前几年出了国,三个月前才刚刚回来。

“对了,你吃饭了吗?要不然……一起吧?”末了,顾羽问他。

彭楚粤从容地摆摆手,说:“我吃过了。我赶飞机有点累,想先回去了。”说着,目光不由自主地去看白澍。

白澍说:“你住哪儿?要不要帮你叫辆车?”

“我就住在附近的酒店,走回去就好,你们慢聊。”

彭楚粤觉得自己演技一流,甚至从未如此潇洒过。

他觉得自己很可笑,前一秒还在说着俏皮话,下一秒又匆匆逃离,他唯一满意的是自己表现得还算淡定自若,毕竟他一直想当一个成熟的爱人。

他信任对方,更信任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。

虽然在那天之后,白澍并没有提到顾羽的事情,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。

 

又过了大半年,在这大半年里,白澍的演艺活动莫名其妙地减少了,彭楚粤每次抽空联系上对方,得到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对话,只言片语间就分隔开了两个人的生活。

彭楚粤很早就有了预感,可直到新闻曝光的时候,他仍然觉得不可理喻。

有记者拍到白澍和一个女生进出一栋公寓,一个人推着婴儿车,一个人手里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。

彭楚粤见到了那张照片,虽然画面模糊,人物只有个侧影,但他还是认出来了,那位女生就是顾羽,旁边的,是白澍。

半年之久的自我安慰忽然变得很天真不已,犹如早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叠叠高玩具,他拼了命地小心守护,可还是败给了最后一根木条的抽离。

但死也得死个明白,彭楚粤给白澍打去电话。

三次无法接通后,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白澍的声音:

“不好意思,我现在有点忙,一会儿再跟你……”

“我现在就要听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你的解释。”

在那漫长的沉默中,彭楚粤的太阳穴一阵阵抽疼,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,什么都不明白,而对方的沉默又像一把枷锁,越收越紧,扼住了他的心脏,让他快要看不见光明。

他记不清自己当时等了多久,只记得最后一丝光被应声掐灭了——

“是真的。”

白澍在那头如是回答。

 

这是彭楚粤做过的最恐怖的噩梦。

比任何恐怖片的死亡和血腥还要残酷一百倍。在那通电话里,白澍并没有给自己找任何的托词,对于彭楚粤后来的质问并不否认也不申辩,最后只留下一句:“对不起。”

彭楚粤不是没有设想过这个结局。

可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,他还是迟迟不愿相信。

直到他的一个朋友说:“你们俩都不容易,说句难听的,以你们现在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,是迟早要走到这一步的,早点结束、早点解脱不好吗?”

对啊,谁能放手,谁就赢了。白澍开始了新的生活,有了美满的家庭,而他还固执地站在原地,眼看着人生进入了谷底,音乐事业随之变得一蹶不振——冥冥之中好像早有注定,他没有摘得最佳新人奖,计划中的个人演唱会也变得遥遥无期。

直到有一天,经纪人跟他说:

“公司对你今年的工作有新的安排——帮你申请了一家国外的音乐学院,你出国去看看,换换心情。不然以你现在的状态,迟早得变成个废人。”

“好。”彭楚粤望向窗外青灰的天。

 

他是得找个借口离开这里。

时间和空间,哪一样都好。

快帮他掩埋掉,那些怎么样都无法忘记的东西。


-TBC-


(好久不见,谢谢还在看的党员们TAT

这章……求别ju我,轻拍,轻拍…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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